共享单车、城市轨道交通、网约车等交通方式越发多元，公交车生存空间受到挤压，燃油、购车、运营等成本高企……
《经济参考报》记者近日深入多地调查发现，一些地方城乡公交由于诸多因素叠加导致运营长期亏损，为了改变当前困境，公交公司纷纷开辟新业务：在公交场站安装充电桩面向社会车辆充电、购买车辆经营租车业务、公交车出租当“婚车”。但“业务创新”的实践结果并不乐观，部分公交公司仍然“负债前行”。
乘客在贵州省威宁县迤那镇乘坐乡镇公交车。资料照片
部分城乡公交运营状况不佳
城乡公交线路多、站点多，运行时间长、区域覆盖广，长期以来为群众出行提供诸多便利。不过记者近期深入多地调查发现，城乡公交空跑、亏损现象越发多见。
贵州某县目前只有一家公交客运公司。公司负责人向记者介绍，目前公司共有员工80人，其中驾驶员56人，正常运行车辆43台，其中新能源车22台。从运营状况看，县城区域4条线 1条乡镇专线 1条订制专线，全年下来“难保本”。“驾驶员每人每月工资4300元左右，整个公司一年下来驾驶员工资要300万元，这是很大一笔开支，而实际上一天下来他们的毛收入也就1万元左右。除去油费电费等开支，一年下来收益可想而知。”这位负责人坦言，只能想方设法保运转。
近年来，这家公司拓展了一些业务，在全力做大“蛋糕”的基础上，争取弥补公交车运营产生的亏损。除了站台、车身广告外，这家公司于2017年购置了52台小型车辆，开展租车业务，虽然到现在共盈利600万元，但真正到账只有200万元。公司目前还有800多万元负债，下一步想要拓展新业务面临资金难题。
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凯里市的一家公交公司，目前有公交车330多台，其中新能源车309台。公司有驾驶员590人，平均年龄42岁，流动性不大，他们每人每月工资4300元左右，非驾驶员工资普遍在3000元左右，人工工资一个月大约400万元。公司负责人告诉记者，每台车每天毛收入800多元，从今年前三季度运营来看，公司毛收入8000万元，亏损超千万元。
根据交通运输部最新数据，今年上半年我国完成城市客运量454.2亿人次，同比增长15%，其中完成城市公交客车客运量为198.65亿人次，同比增长只有4.6%。从今年初开始，陕西、黑龙江、河北等地陆续出现部分公交线路停运的现象。
多重因素叠加导致运营难
公交车属于公益性强的交通方式，不以盈利为根本目的。但与此同时，作为经营主体，正常运转是其持续健康发展的基本保障。记者深入多家公交公司采访发现，随着网约车、共享单车、城市轨道交通等交通方式多元发展，城乡公交车客源被严重分流，客运量持续下降甚至出现“断崖式下滑”，营收锐减甚至产生大量债务。加上补贴不到位、规划不合理等方面原因，有的城乡公交甚至直接停运。
生存空间被挤压。记者采访的多家公交公司管理人员透露，现在公交车客源越来越少，上下班高峰期之余，甚至出现“空跑”现象。西部某省会城市，正规出租车目前有2万多台，网约车数量已经超过这个数，不具备客运资质的黑车还有很大数量。该省会城市一家公交公司多名驾驶员介绍，除了上下班高峰期，其余时间车上乘客很少，三五名乘客的现象常见。
“高峰期上来一车人，大多数都是免票或者半票，老年人和学生群体成了主要客源。”贵州某县一家公交公司副总经理告诉记者。到了寒暑假，公交车收入大幅下滑。贵州省江口县的公交车辐射全县80%以上村庄，为民众出行提供了极大便利，多名管理人员介绍，现在客源逐步流失，加之运营成本高、优惠群体数量大，公司运营比较困难。
尽管公交车公益属性强，从购车到燃油再到票价，有相应补贴，但记者采访了解到，目前相关补贴越来越少，有的补贴难以兑现，加剧了城乡公交运营难。
以新能源公交车购车补贴为例，2019年，10.5米长单价大约70万元的新能源公交车，通过补贴之后，公交公司只需要50多万元就可以购入。但目前不再有购车补贴。“今年本打算再购入16台，但是很纠结，一方面想买新能源车，每天用电只需要四五十元，但购车成本高，并且电池更换费用昂贵，另一方面想继续用燃油车，但是每天耗费大，需要三四百元油费。”一家公交公司的负责人向记者介绍。除了交通部门直补兑现比较及时外，部分地方由于多方面原因，相关补贴到位迟缓。
运营成本高企也是制约公交车企业发展的重要原因。除车辆购置成本外，电价、水价、油价、工资等方面成本都有逐年上涨趋势，而票价多年保持不变，导致亏损越发多见。多位公交公司负责人表示，虽然公交车运营不是为了最大化争取利润，但作为一家企业，只有实现良性运转，才能形成持续健康发展的局面。
驾驶员工资是公交公司成本的“大头”，目前还呈上升态势。对于持有a证的驾驶员，除了五险一金外，如果不从工资上及时足额保障，一些人会选择离职，到外面市场上当专职驾驶员。加之，燃油补贴取消，新能源公交车电费无优惠，公交广告市场影响力小等方面因素，公交车运营难状况进一步加剧。
乡镇公交车行驶在贵州省威宁县迤那镇开往牛棚镇的公路上（无人机照片）。资料照片
多措并举助推公交车“跑”得远
业内人士认为，要想破除城乡公交目前的困境，需多管齐下。
首先，需要合理拓展业务。因地制宜拓展订制公交，是一种有益探索。对于城市周边的乡村旅游打卡点、绿色果蔬集散地，业内人士建议在合理定价基础上向这些地方延伸公交车业务。比如，贵州省黔东南州凯里市，目前开通了开往“村ba圣地”——台江县台盘村的专线。该公交公司总经理吴建德说，通过合理布局、合理定价，订制公交可能会成为客运流量的一个增长点。
多位交通设计领域专家认为，对于旅游资源比较丰富、高铁网络相对发达的地方，订制公交有发展空间。不过车型的选择应深入研究，要从舒适度、票价、速度等方面综合考量，以乘客的体验感换取知名度和发展空间。
其次，城乡公交车运营是民生问题，涉及大量驾驶员、管理人员和乘客，辐射面比较广，相应的补贴应及时到位。记者采访的公交公司管理人士期待票价优惠等补贴及时兑现，特别是县域公交公司，补贴及时到位才能产生“小钱撬动大钱”的效应，下一步业务拓展才有基础。
“期待政策落实到位。”上述公交公司管理人士表示，比如，今年10月，交通运输部等九部门和单位印发公共交通健康可持续发展相关意见，包括落实运营补贴补偿政策，以及开通通勤、通学、就医等订制公交线路等。贵州省凯里市交通运输发展中心主任冯镜钢等表示，只有加强政策落实、部门协同，公交车才能跑得远、跑得好。
此外，公交出行是一种绿色出行方式，特别是新能源公交，可以减少二氧化碳排放，应加大推广宣传。贵州省江口县公交公司副总经理邓培丰等认为，尽管新能源公交车普及力度很大，但应该加大宣传力度，让更多民众选择乘坐公交车。一方面，可以通过品牌营销提升城乡公交车知名度，以吸引更多乘客；另一方面，应建立辐射范围更广泛、补贴方式更多元的优惠机制，让更多群体特别是年轻群体选择乘坐公交车。
一些业内人士还建议，鼓励更多社会力量支持公交车发展。以江口县为例，随着新能源公交车逐步取代燃油车，2022年县农信社将公交公司600万元贷款进行降息，利率从8.2%下降到5.5%，降低了公交公司的融资成本。（记者 王丽 汪军 相文昊 贵阳报道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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